实验大动物心律失常模型制备的策略与实践

本报告旨在为实验动物大动物（犬、猪、羊）的心律失常模型制备提供一份全面且深入的指南。研究显示，模型选择的合理性、术式的精确性以及全程管理的严谨性是确保实验结果可信度和可重复性的核心要素。在多种大动物中，猪因其心脏解剖结构、血流动力学和电生理特性与人类高度相似，被认为是心血管转化研究中最具代表性的模型 。报告将详细阐述外科开胸手术与介入导管手术两种主要术式，并通过对比分析揭示不同动物之间的手术差异与各自的优势。同时，报告还将特别强调从术前准备、术中监测到术后护理的全流程管理要点，旨在提供一份可操作的、严谨的实验方案，以期在保障动物福利的前提下，最大化科研成果的科学价值和临床转化潜力。

1. 模型选择的考量：大动物的心脏解剖与生理学比较

在心血管研究领域，大动物模型因其在心脏大小、血流动力学和冠状动脉解剖分布等方面与人类的高度相似性，成为连接小动物研究与临床试验的关键桥梁 ¹。然而，不同大动物间仍存在显著差异，正确选择动物模型是实验设计成功的首要前提。

1.1 犬、猪、羊的心脏解剖与生理学特性

• 猪： 猪的心脏在所有家畜中，其功能和解剖结构被认为是最接近人类的 ²。例如，猪心脏的重量占体重的比例、心脏大小、冠状动脉的解剖分布、心肌细胞代谢及电生理特性等均与人类极为相似 。此外，用于异种器官移植的供体猪心脏，其器官组织结构、生理功能及大小也被证实与人体器官高度契合 ³。这种高度的相似性使得猪模型在研究心肌梗死、慢性心力衰竭等疾病的发病机制时，具有无可比拟的临床转化价值。尽管有研究指出成年猪的心脏会持续生长，可能需要基因修饰来匹配受体大小，但这并不影响其作为研究模型的优越性 ³。
• 犬： 犬的心脏也是锥状，但其形态与猪和人略有不同 ⁴。在心血管研究中，犬是历史悠久的经典模型，尤其适用于快速心室起搏诱导心力衰竭模型的研究 ⁵。其心肌细胞可见双核，而猪的心肌细胞可见多核 ⁴。在导管消融等电生理实验中，犬模型也得到了广泛应用 ⁸。
• 羊： 羊与猪和犬一样，可用于体外循环实验 ⁹。历史上，盖伦等早期医学家曾解剖猪和山羊进行研究 ¹⁰，这证明了其作为实验动物的悠久历史。然而，在心血管领域，其应用不如猪和犬普遍，研究通常需根据具体目的进行动物选择 ¹²。例如，对于生物型人工心脏瓣膜的钙化水平研究，建议选择幼龄动物 ¹²。
• 综合考量： 啮齿类等小型哺乳动物因其成本低、可大批量操作，适用于高死亡率或大样本量的实验观察 ¹³。而大动物则因其生理病理与人类的反应更为相似，更适合用于研究发病机制和需要长期观察的慢性疾病 ¹³。在进行心内膜电生理检查时，大型动物的心内膜电生理活动与人更为接近，而小鼠类动物则差异显著 ¹⁴。因此，从实验结果的临床相关性角度出发，大型动物模型是不可或缺的。此外，为避免雌性动物发情周期带来的生理指标波动，研究中常优先选用雄性动物 ¹³。

1.2 模型制备的伦理与法规要求

所有实验动物操作都必须严格遵守当地的动物伦理委员会（IACUC）指南 ¹⁵。这包括但不限于：术前对动物进行全面健康评估、提供多模式镇痛、实施无菌手术、以及在整个实验过程中对动物进行持续监测和妥善护理 ¹⁵。

2. 外科开胸手术模型：创建病理生理状态

外科开胸手术是制备心律失常模型的经典方法，主要通过直接操作心脏或其周围血管来制造病理改变。

2.1 冠状动脉结扎法制备心肌梗死模型

心肌梗死（MI）是导致心律失常的主要原因之一。通过结扎冠状动脉，特别是左冠状动脉前降支（LAD），可以在动物体内模拟人类急性心肌梗死 ¹。该方法因其定位准确、可定量、可重复性高而广受认可 ¹。

• 术前准备： 大动物，如猪，需在术前禁食12小时 ⁹。术前需对所有手术器械进行高温高压蒸汽灭菌 ¹⁵。手术区域的被毛需提前剃除干净，并严格执行三步消毒法，通常使用碘伏和酒精交替擦拭，从切口中心向外扩散 ²¹。
• 手术过程（以猪为例）：

1. 麻醉与插管： 猪通常采用肌内注射麻醉，注射部位首选后颈部肌肉 ²⁴。随后进行气管插管，连接呼吸机以提供正压通气 ¹⁷。与非插管的小动物手术不同，大动物手术必须依赖呼吸机辅助呼吸，以应对开胸后的胸腔负压消失 ¹⁶。
2. 开胸： 经胸骨正中切口或肋间切口进入胸腔 ⁸。开胸时需特别小心，避免损伤胸膜导致气胸，这是小动物（如大鼠）开胸时常见的致命并发症 ¹⁷。
3. 心脏暴露与结扎： 钝性分离胸壁肌肉后，轻轻撕开心包膜，充分暴露心脏 ¹⁷。关键步骤是准确定位左冠状动脉前降支。在左心耳边缘进针，在肺动脉圆锥下方1毫米处出针，连同一小束心肌一并结扎 ¹⁷。结扎后，心脏表面即刻会出现缺血性改变，心电图上也会有异常Q波出现，提示模型制备成功 ⁶。
4. 关胸： 结扎完成后，将心脏轻柔送回胸腔，逐层严密缝合肋骨、肌肉和皮肤 ¹⁷。缝合时应注意避免将胸腺或肺脏缝入，并检查缝合是否严密，以防气胸 ¹⁷。

• 不同动物的术式差异： 虽然基本步骤相似，但操作细节因动物而异。例如，小鼠开胸需在30秒内完成，结扎操作需在10秒内完成，且不借助通气装置 ²⁰。而大动物开胸后则必须依赖机械通气 ¹⁷。
• 犬的冠状动脉结扎术: 一种光化学法制作犬心肌梗死模型的方法是：麻醉犬，测心电图，开胸暴露心脏，注射Rose Bengal染料，并同时使用特定波长的绿色激光照射冠状动脉，诱发血栓形成，从而造成局部心肌梗塞。此外，也有研究通过电凝烧灼犬左冠状动脉前降支来制备心肌梗死模型，这种方法操作相对简单、手术时间短、死亡率低 ²⁰。

2.2 压力负荷模型：动脉缩窄术

动脉缩窄法主要用于制备慢性心力衰竭模型，通过增加心脏后负荷来诱导心肌代偿性肥厚，最终发展为心力衰竭 ¹。

• 肺动脉束带术（PAB）和主动脉缩窄术（AoC）： 这些手术通过在肺动脉或主动脉上放置一个缩窄环或缝合线来制造狭窄 ⁵。为确保缩窄程度的精确和可重复性，手术中会使用一根特定口径的针作为导线，先将缝合线绕在针上打结，然后取出针，留下精确缩窄的口径 ¹⁵。这种标准化操作有效解决了因操作者手法差异导致的结扎松紧不一，从而显著提高了模型的一致性 ²⁹。这体现了外科技术在解决实验可重复性问题上的重要作用。

3. 介入导管手术：精准、微创的新趋势

随着介入心脏病学的发展，导管技术越来越多地应用于大动物心律失常模型的制备，其优势在于创伤小、恢复快且可进行高度精细的电生理操作。

3.1 导管消融术

导管消融术通过导管将射频热能或冷冻能量输送到心脏内部，以创建微小瘢痕，从而阻断导致心律失常的异常电信号 ²²。

• 手术过程：

1. 血管通路： 导管通常经由外周血管穿刺进入，如腹股沟的股血管、肩部的锁骨下血管或颈部的颈静脉 ²⁷。对于猪的右心操作，常从右颈静脉进入；左心操作则可从左颈动脉进入 ¹¹。
2. 导管导航： 在X线透视或三维标测系统的实时引导下，将导管精确地送达心脏内部的特定位置 ¹⁸。这种间接的导航方式与开胸直视下的操作截然不同，考验着术者对解剖结构和导管手感的深刻理解。
3. 电生理标测与消融： 导管到达目标区域后，进行电生理标测以确定异常电信号的起源点 ³¹。一旦定位，即通过导管头端释放能量，灼烧或冷冻异常组织 ³⁰。

• 不同动物的术式差异：

• 犬： 可通过正中开胸暴露主动脉根部和上腔静脉中部的脂肪垫，采用7F大头导管进行消融 ⁸。也可以通过经导管射频消融术治疗快速性心律失常 。
• 羊： 介入手术可用于制备房室传导阻滞模型。研究人员通过经股静脉放置鞘管进入右心房，在荧光透视和心内超声心动图（ICE）的引导下，将导管送至希氏束（His bundle）区域进行射频消融，从而创建房室传导阻滞 ¹⁰。

3.2 快速心室起搏模型

快速心室起搏（RVP）是制备心动过速诱发心肌病（TIC）的常用方法，该模型可以模拟慢性充血性心力衰竭的病理改变 ⁵。

• 手术过程：

1. 电极植入： 在X线透视引导下，将一根心室起搏电极经由颈外静脉插入，并送至右心室心尖处 ³³。这种方法可实现精确的电极位置控制 ³³。
2. 起搏器埋置： 将电极与起搏器相连，然后将起搏器埋置于右侧颈部的皮下 ³³。
3. 长期起搏： 将起搏器设定在特定的高心率（如240次/分钟） ³¹，动物恢复后送回动物房饲养数周 ⁶。这种方式的优势在于能够长期、稳定地对心脏进行生理干预，从而研究慢性疾病的演变过程 ²⁵。

• 不同动物的术式差异：

• 犬： 研究通过心室内膜电极及起搏器快速起搏犬的右心室（240次/分钟，共4-5周），成功建立了充血性心力衰竭模型。术后犬的心输出量、心脏指数等指标明显下降，病理解剖显示心室腔扩大，室壁变薄 ²⁸。
• 猪： 曾有研究通过穿刺颈静脉途径植入AAI型起搏器，以400次/分钟的快速右心房起搏2周，观测到左心室射血分数（LVEF）下降，并伴有心肌病理改变 ³⁵。

4. 全程管理：术前、术中与术后要点

无论选择何种术式，一个成功的动物实验都离不开严谨细致的全流程管理，这不仅是保障实验成功的关键，也是对动物福利的责任体现。

4.1 术前管理

• 健康评估： 术前必须对动物进行全面的健康检查，包括心率、呼吸频率、体温等基本生理数据，以及总蛋白水平和红细胞比容等血液学指标 ²⁴。
• 禁食： 大动物术前需禁食6-12小时，以防止麻醉期间呕吐物误吸入肺部 ⁹。
• 药物准备： 准备所有麻醉、镇痛和急救药物，如阿托品、肾上腺素和多巴胺，以备不时之需 ³⁶。

4.2 麻醉与术中监测

• 麻醉方案： 吸入麻醉剂（如异氟烷）因其安全性高、可控性强、对呼吸和心率影响小而成为理想选择 ³⁴。注射麻醉剂（如戊巴比妥钠）则需精准给药，因其不易逆转，过量可能导致心跳和呼吸骤停 ³⁷。右美托咪定可有效抑制术中因伤害性刺激导致的儿茶酚胺释放，从而预防心动过速 ³⁹。
• 麻醉深度监测： 术中必须对麻醉动物进行持续实时监控，包括心率、呼吸速率、黏膜颜色等 ²¹。例如通过捏脚趾或爪子测试其疼痛反应是判断麻醉深度的常用方法，若动物无反应则表明麻醉已达手术水平 ³⁷。
• 生理参数监测： 使用心电图（ECG）监测心脏电活动，监测主动脉压建立静脉输液通道 ²³。先进的遥测植入子（如Solid Tip电联线）可提供清晰、低噪音的心电信号，不受肌肉活动影响 ¹⁹。
• 并发症处理： 术中，尤其是冠状动脉结扎或电刺激时，心室颤动（VF）是常见的急性并发症 ⁸。为此，必须准备好除颤器，并在模型制备方案中包含详细的急救流程。例如，改良的经心外膜电刺激模型就包含了心肺复苏（CPR）的详细步骤：包括机械通气、胸外按压和电除颤 ²³。这表明一个完整的实验方案必须预见风险并提供应对措施。

4.3 术后护理

• 保温与恢复： 麻醉期间动物体温易下降，术后应将其置于加热垫或恒温垫上，直至完全苏醒 ²¹。恢复期的动物应单独饲养，并保持安静舒适的环境，避免因活动导致伤口崩裂 ⁴⁰。
• 止痛与抗感染： 术后应根据兽医指示提供止痛药和抗生素，以减轻疼痛、预防感染 ⁴⁰。
• 伤口护理与活动限制： 密切观察伤口有无肿胀、红肿或分泌物 ⁴⁰。对于外科手术，可能需要使用伊丽莎白圈或限制笼以防动物舔舐伤口 ⁴⁰。

5. 综合比较与决策框架

表1：犬、猪、羊大动物心律失常模型比较

特征	犬	猪	羊
心脏解剖	锥状，与人有相似性，但形态略不同 4	与人类心脏大小、血流动力学、冠脉解剖高度相似 1	结构与家畜相似，可用于特定研究 4
优势	经典模型，用于快速起搏和导管消融研究 5	最优选的转化模型，临床相关性高 1	适用于体外循环等特定实验 9
适用模型	快速心室起搏心力衰竭 5、导管消融	心肌梗死 1、动脉缩窄 5、起搏 35、消融 22	房室传导阻滞 10、心肌梗死
成本	较高 13	较高 13	较高 13
备注	心肌细胞可见双核 4	心肌细胞可见多核 4	年幼反刍动物卵圆孔和动脉导管可能未完全封闭 4

表2：心律失常模型制备技术对比

技术	冠状动脉结扎（外科）	动脉缩窄（外科）	导管消融（介入）	快速心室起搏（介入）
原理	结扎冠状动脉，制造局部缺血性心肌梗死 1	制造动脉狭窄，导致慢性压力超负荷 5	热能或冷能灼烧异常电生理通路 22	连续高频刺激，诱发心动过速心肌病 5
侵入性	高，需开胸 16	高，需开胸 5	低，经血管穿刺 27	低，经血管穿刺 33
应用	研究缺血性心脏病及心律失常	研究慢性心力衰竭及相关心律失常 5	纠正特定快速性心律失常 22	诱发心动过速心肌病 5
优点	模型稳定、病理改变明确 17	模型可控，可精确重现病理过程 15	创伤小，恢复快，精准定位 30	可长期、稳定诱导慢性病理状态 6
缺点	死亡率高，技术要求高 8	长期观察，耗时耗力 25	需昂贵设备，依赖影像导航 11	需要长期饲养和维护起搏器 33

6. 结论

综合以上分析，制备大动物心律失常模型是一个复杂且系统化的工程。外科开胸方法如冠状动脉结扎，虽然创伤较大且死亡风险较高，但能稳定制备病理改变明确的心肌梗死模型，其成功率可通过术中严密监测和药物干预得到提高 ¹⁷。而介入导管技术，如导管消融和快速心室起搏，则以其微创、精准和可长期操控的优势，在研究特定心律失常机制和慢性心脏病理演变方面展现出巨大潜力 ²⁵。

在模型动物的选择上，猪凭借其与人类心脏的高度相似性，已成为心血管转化医学研究的首选 ¹。其心脏解剖和电生理特性确保了实验结果的临床相关性和可信度。然而，无论选择何种动物和术式，实验的成功都离不开对整个流程的精细化管理。这包括但不限于：严格的术前健康评估和禁食准备，术中对麻醉深度、生命体征的持续监测，以及对术后疼痛管理、伤口护理和长期观察的全面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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